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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川主席在3月25日博鳌亚洲论坛“面向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未来”全体会议上的书面发言
主持人:请周小川行长从央行的角度谈一谈全球化和自由贸易,谈一谈政策协调。
周小川:刚才有人说,亚洲国家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中受益匪浅。亚洲经济发展相对较快,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这让我想起了30多年前(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中国关于自由贸易战略和进口替代战略的激烈争论。改革开放之初,许多人倾向于实施进口替代战略。然而,在比较和分析了国际经验之后,大家都认为进口替代战略不会成功,因此实施了自由贸易战略。这些因素促进了全球化的发展。
我们可以从政治角度来分析全球化,但全球化有其经济原因。过去,由于运输和通讯等高贸易成本,各国都有自然条件形成的贸易保护。最典型的例子是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它们在地理上远离其他国家。然而,随着通信技术和数字化的快速发展,运输和通信等贸易成本大幅降低,全球人员流动性也大幅增加。例如,中国现在每年有数亿人离开这个国家,信息和人员的交流促进了全球化进程。这些在三十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正如其他社会和经济问题一样,无论我们选择欢迎还是不欢迎,全球化已经成为既成事实和不可避免的挑战。我们必须直接面对这个现实。一些国家担心全球化会影响他们的就业,并采取措施保护他们的制造业。但是从经济上讲,这与资源配置理论是相反的。政策的引入鼓励关键资源从一个部门转移到另一个部门。资源再分配的效率值得怀疑,也是对其他部门的间接歧视。对于已经达到一般均衡的市场,服务业和高科技领域具有比较优势。如果将这些有利部门的资源分配给制造业,这种选择不能说是坏的,但从数学优化模型来看是有问题的。
目前,美国新政府正在酝酿的边境调整税的最终设计方案尚不清楚,该方案旨在鼓励出口、限制进口。但是,从中国改革开放多年的经验来看,为了鼓励出口,应该允许出口厂商自由进口零部件和技术产品。如果进口受到限制,将很难在零部件、价格、技术和人才(Aiji、净值、信息)方面获得竞争优势,但这将歧视出口,不利于增加出口。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音像电子产品出口大幅增长,因为我们采取了较低的进口关税,这给了中国出口商在进口原材料和技术时更多的选择。这些出口部门以后可能会逐渐实现部分进口替代,但这也是基于市场竞争。
关于金融与全球化的关系,如果我们进一步利用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发展机构的贷款,推动基础设施建设、电信发展和数字化,将进一步推动全球化进程。
关于政策协调,我们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来考虑。基于目前的讨论和政策形成机制,我们希望在7月汉堡举行的20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上就自由贸易和全球化问题形成一个更清晰的语言。
周小川:关于全球化,我还想补充两点。
首先,全球化对就业的影响。目前,失业问题有两个原因:一是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许多国家的失业率有所上升;其次,劳动力市场本身并不完善。在全球化的过程中,经济的各个领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些行业正在崛起,而另一些则处于衰退之中。劳动力需要在不同的经济部门之间重新分配,因此会出现结构性失业。因此,我们应该把资源倾斜到劳动力的再培训上,从知识和技能上对劳动力进行再培训,而不是把失业问题归咎于自由贸易。总之,在全球化和自由贸易体系中,资源配置主要是通过资本和技术等核心经济资源的配置来实现的。如果劳动力缺乏必要的技能,或者如果劳动力技能已经过时,就必须进行调整和更新,以应对全球化带来的挑战,这是资源有效配置的要求,也是不可避免的。
第二,税收问题。这是一个非常技术性的问题。如果美国考虑采用增值税,我们表示欢迎。然而,不应仅仅因为没有增值税就考虑边境调整税。因为美国有销售税,出口产品不征收销售税,但是进口产品在最终销售时要缴纳销售税。边境调整税是对公司税的一种调整,公司税主要针对公司利润,不同于增值税或营业税等间接税。这种以直接税的方式征收间接税的提法很有争议。
3月26日周小川主席在博鳌亚洲论坛“货币政策度”分论坛上的书面发言
主持人:随着美联储加息,这是否意味着过去十年非同寻常的货币政策周期已经结束?
周小川:这个问题很有挑战性。在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多年后,当前的政策周期已经结束,即货币政策不再像过去那样宽松。然而,危机过后,不同国家的复苏步伐不同,经济发展也不同。因此,不同国家的货币政策是不同步的。为应对金融危机,中国自2008年9月以来实施了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2010年下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召开,宣布回归稳健的货币政策。然而,考虑到全球经济复苏乏力、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以及其他国家面临的挑战,我们采取了一种渐进式的审慎货币政策作为回报。目前,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国央行仍面临许多挑战。但总的来说,每个人都意识到货币政策的局限性,是时候考虑如何以及何时退出量化宽松了。
第二点是关于再膨胀。一些国家已经经历了通货再膨胀,商品价格也上涨了。然而,说世界上存在再通胀还为时过早。当然,我们应该对通货膨胀保持警惕,因为货币政策的制定与通货膨胀水平密切相关。
第三,在多年的量化宽松之后,许多国家流动性过剩。尽管货币当局已经开始收紧流动性,但这将是一个渐进的过程。现阶段,我们应该强调结构性改革和长期战略调整,不要过分依赖货币政策。这个信号非常重要。
主持人:请向周主席介绍中国在改革领域取得的进展。
周小川:改革的问题太大了。我主要谈的是结构改革,包括长期目标和中短期重点。
关于长期目标,首先,我们多年前就强调了内需的作用。过去,中国经济依赖出口,但现在它正在进行结构调整,以提振内需。第二,近年来,特别是在金融危机初期,中国大幅增加了基础设施投资。第三,中国被称为“世界工厂”,这表明过去中国过分依赖制造业,而服务业很弱。因此,中国政府强烈呼吁服务业的发展和多样化。昨天,张副总理在博鳌论坛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提到,近年来,中国服务业占gdp的比重从43%上升到50%以上,变化很大。
就中短期结构改革的重点而言,中国从去年开始实施“三比一、一减一补”,即降低产能、库存和杠杆,降低成本,弥补不足。
各国现在强调将政策重点从货币政策转向财政政策和结构改革的原因之一是,在危机的早期阶段,许多发达经济体的公共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过高,欧盟标准不超过60%,非常接近或超过了当时许多国家的标准。然后,在2010年,欧洲出现了主权债务问题,20国集团峰会呼吁进行财政整顿。当时,许多国家的决策者表示缺乏财政政策。事实上,财政政策对于结构改革非常重要。没有财政政策,就很难进行结构性改革。即使财政状况不好,仍然有必要实行财政政策。未来,更多国家将转向财政政策和结构改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鼓励使用财政政策。但是,由于空不同国家政策的差异,政策选择应该根据本国国情来决定。例如,日本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很高,而中国中央政府债务只占国内生产总值的一小部分。但是中国是一个有30多个省的大国,所以有必要理顺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关系。一方面,要允许地方政府扩大债务规模,推进结构改革,投资基础设施,促进服务业发展;同时,要加强地方政府的责任约束,控制地方政府的债务上限。最近,一些研究发现,地方政府的财政状况也有所不同。一些人借得太多,而另一些人仍然是had/きだよきだよ.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研究。
另一方面,货币政策在结构改革中并非完全无效。一般来说,货币政策应该用于总量调整,而不是解决结构性问题。然而,一些创新的政策工具也可以用来引导资金进入有利于结构改革的特定部门。例如,英国采取了“贷款融资计划”,而中国也实施了类似的政策,鼓励对“农业、农村和农民”以及小型和微型企业的金融支持。当然,最终的政策效果还有待评估。
在讨论中,一些人提到了宽松货币政策的负面影响和意外后果。对此,周兴昌做出了如下回应。
周小川:关于货币政策的负面影响,我参加了国际清算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多次会议。讨论的主要结论是,宽松货币政策导致的通胀或资产泡沫不能被视为意外后果。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宽松的货币政策可能会在金融市场、房地产市场等领域引发高通胀或资产泡沫。但这是政策权衡的结果,因为当前的政策重点是让经济从全球金融危机中复苏,所以即使货币政策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也必须这么做。
三年前,在澳大利亚布里斯班举行的20国集团峰会上,各国领导人设定了经济增长2%的额外目标。这是一种政策权衡,而不是意料之外的。当然,这将使政治家和决策者过度依赖货币政策。因此,近年来,世界各国央行都强调货币政策不是万能的,不能指望它能解决所有问题。事实上,政策制定者的政策选择顺序也在发生变化,先是依赖货币政策,后来发现货币政策不是万能的,可能会造成负面影响。我们相信每项政策都会有其相应的功能,所以我们应该优化政策工具的选择。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在现阶段,政策组合应根据财政政策和结构改革等其他政策进行调整。
公众舆论也是如此。近年来,许多人作为投资者,投资于金融市场、房地产市场或购买金融产品,从而过于关注货币政策。结果放大了市场对货币政策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后果。但我认为,经过这一阶段,决策者和公众将有一个更理性的理解。
观众提问:美国提出的边境调整税可能会对中国的汇率产生一些影响。建议进一步开放国内市场,允许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进入中国。中国会考虑采取一些措施开放更多的国内市场,以应对可能对其汇率产生的负面影响吗?
周小川:最近,美国边境调整税的话题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认为边境调整税将使美元升值20%至25%。美元的升值不仅会影响人民币汇率,还会影响世界上所有货币的汇率。
但这只是一个分析。它能否成为现实还有待观察。与此同时,我们也在观察美国政府是否真的会开征边境调整税。但如果美元真的迅速升值,整个世界都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当然,这也是新一届美国政府头疼的问题。
近年来,中国在对外开放政策中做了一些储备,但这些政策不是针对汇率的。实践表明,开放政策对中国和其他国家都是有益的。中国人民银行参与了关于开放政策的国内讨论,包括金融部门是否可以更加开放。三年前,我们启动了上海自由贸易区试点项目,然后扩展到11个地区,不仅包括东部沿海地区,还包括内陆地区。这些试点地区推出了一系列促进贸易和投资的政策,包括外国直接投资。这些政策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改善市场准入。在过去,一个积极的名单是实施,这是为了澄清哪些行业可以进入外国资本。现在调整为否定列表,否定列表将会大大减少;另一个是国民待遇。我们将给予外国投资者、公私部门、国有企业和私营企业同等的市场准入待遇。它包括入院后和入院前的国民待遇。
中国正在与美国进行双边投资条约谈判,与欧洲进行谈判,以及在亚洲进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中国将进一步开放金融业,包括银行、保险、投资银行、证券公司和支付系统。然而,在谈判过程中,中国担心中国投资者,特别是私营部门投资者能否在海外获得公平待遇,并进口一些非军事高科技产品。这取决于谈判的情况。各方需要妥协,促进全球化,造福各方。不幸的是,一些谈判已经暂停,我们正在等待美国新政府就如何推进谈判进程做出决定。然而,我们与欧洲、日本和东盟的对话仍在继续,希望取得积极成果。
主持人:请从央行的角度谈谈“直升机撒钱”。
周小川:我们最好不要陷入靠直升机扔钱的困境。全球金融危机后,许多国家仍处于复苏阶段,因此它们应该运用财政政策,尽最大努力实施结构性改革,修复资产负债表,改善财务状况。如果这些政策奏效,我们就不会陷入财政政策和结构改革的两难境地,最终不得不过度依赖货币政策,甚至使用“直升机撒钱”。
“直升机撒钱”政策往往是在严重的通货紧缩下实施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采用负利率来处理。从历史上看,负利率的效果可能不好,因为人们可以选择持有现金,这也是所谓的利率零边界问题,这将导致负利率政策的失败。
现在,随着货币支付的数字化,现金的使用急剧下降。如果钱被存储在电子账户中或者以数字现金的形式流通,我们就能真正实现负利率。只有这样,在严重通缩和经济衰退的极端情况下,负利率才是可行的,优于“直升机撒钱”的政策选择。
来源:简阳新闻
标题:周小川:多年量化宽松后本轮政策周期已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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